丧仪行至傍晚，外头的蝉鸣声震得人脑袋都要掉了，老太太只觉得昏昏欲睡。</p>
“母亲，我扶您回去休息吧。”</p>
百里夫人小心翼翼的开口，老太太虽懒怠得不行，却摆了摆手。</p>
“不必。”</p>
她强撑着不想让众人瞧笑话，身后的族人却执拗的让她回房休息。</p>
老太太犟不过。须臾，百里夫人扶着她，转身就回了芸初堂。</p>
绕过松鹤堂到芸初堂中央的垂花门，百里夫人扶着婆母，生怕她行错踏错，稍有不慎摔跤了可是不好。</p>
进了芸初堂，身边贴身侍奉的丫鬟们早已在厅中焚好了上好的龙涎香，颇为宁心静气。</p>
连带着，让老太太今日燥郁的心情也舒缓了几分。</p>
百里夫人理好垫子，服侍她半倚着。须臾，只见老太太拨弄着手腕上的沉香珠子，叹了口气。</p>
“崇儿就这么没了，你下一步如何打算？”</p>
百里夫人闻言，双眸涟漪的水雾终究是散不开，她低声啜泣着，“前头儿郎们都在忙活自己的，只有母亲知道儿媳的不容易。”</p>
“我是个没福气的，儿子孙子早早的都没了。俗话说得好，青年丧夫，中年丧子，偏生我这老不休的都赶上了，老天爷也狠心，偏生知道我就崇儿这么一个命根子，还要把他收了去……”</p>
话音刚落，芸初堂里，婆媳二人早已哭作一团。</p>
老太太可是先帝的长姐，高阳大长公主，皇室最为年长的公主，谁不给几分薄面？</p>
当初她下嫁百里家，自然也有牵制武将的作用。</p>
百里夫人半倚在婆母的膝下，听她分析。</p>
“如今，府里男丁都是几个庶出的孩儿，可怜我几个儿子都殒命在了沙场上。我百里将门，满门英烈，儿郎性命大都折损于此……”</p>
“到了我这把年纪，什么都看清了，什么都没有绵延我百里氏门庭重要。今后，百里氏里的儿郎若想要读书致仕的，咱们也不拦着了。”</p>
百里夫人点头，深以为然。</p>
“你不必烦心，你手底下的几个庶子，再怎么样，纵然袭了爵，也还是要恭敬的对待你这嫡母的。”</p>
百里夫人拭泪，可谁不知，这隔了一个肚皮，往日里又不太亲近的庶子，能对自己好到哪里去。</p>
老太太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，冷然道：“若是他们敢不好好侍奉你，宗族里这么多人，让别支的男丁入嗣便是！你瞧他们还敢怠慢你！”</p>
百里夫人绷着脸，只能答应。</p>
“不过……”老太太话锋一转，接着便道：“我今日瞧着，丧仪上，秦家那丫头，好像对晋王起了心思。”</p>
“也不知道秦家是怎么教闺女的，崇儿才走多久，光天化日之下，就跟男人勾勾搭搭的！”</p>
百里夫人扯着帕子，闷声哼了一句。</p>
“行了，如今她一个小姑娘，突然守了望门寡。秦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……”</p>
老太太捻着佛珠，眸中似乎有不可名状的失望。</p>
“今日……晋王也过来，倒让我有些诧异。”</p>
老太太微微蹙眉，晋王历来是不会跟朝中盘根错杂的势力牵扯的，今日骤然过来，也让他们心底纳闷。</p>
何况，晋王幼时上武学堂时，还经常跟崇儿作对打架，两个小孩子都把对方当作死对头，之后并未有过多往来。</p>
百里夫人眉头皱的厉害，似乎是对婆母所说的晋王同秦淑兰二人有牵扯格外不快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