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一,不要助长歪风,人牙行当本就不对,全是脏人脏钱。”
沙二狗下意识道:“可俺……”
欧阳戎又放下一根手指,打断了他:
“第二,不要试图当任何人的救世主,特别是心中暗
暗觉得自己此举特别高尚,说不得能感动对方,但你就是不会说出来,就等着人家小娘自己感动,不仅不走还对你彻底归心。
“不,绝不要这样想。
“我不建议你这样做,但你可以这样做,但这样做只能是一种目的,那就是你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--就像路过花丛,不忍看到一颗花朵被石子压弯,你搬了下石头一-而这一次也类似,只不过花的几贯钱,是你使了很大的力,可也与救一朵小小野花无异。
“甚至对于事后这朵野花立马反馈出的报答,你都第一反应视是为对你人格的莫大侮辱,你会几近‘殴之骂之’的赶她走,至于能不能赶走,至于她到底走不走,那也是她自己的事,后面的事也就看缘了,有之也罢,无之也兴。”
沙二狗听的一愣一愣的,看着面前大多数时候保持“木讷”的柳大哥,此刻神色难得的语重心长:
“二狗,明白吗?”
沙二狗其实有些迷糊,不过却能感受到这是很诚恳真挚的话,先记了下来。
“哦哦!”他小鸡啄米般点头。
欧阳戎似是松了口气。
沙二狗却下意识的问:
“柳大哥,你不会不回来了吧?”
欧阳戎怔了下后,锤了下他肩膀:
“这么想独吞我这敲钟活计?你小子休想。”
“怎么可能,俺哪有柳大哥气力大……”
沙二狗傻笑挠头。
欧阳戎也笑着走出门去,留下沙二狗撞晨钟。
很快,在悠扬晨钟声钟,欧阳戎来到了红尘客栈。
客栈大门是从早到晚都敞开着的,因为有客人时不
时抵达,不过夜里马棚那边会关门,防止有人偷马料。
来到大堂,欧阳戎看见柜台边有一道“五大三粗”的妇人身影,不见其它小娘。
“呦,怎么来这么早,不是敲钟吗。”
是余老板娘。
她正靠在柜台边,磕着瓜子,上下打量着来往的人,此刻眼神凑向了精壮瘦高的欧阳戎。
欧阳戎闷声道:
“接了个活计,等会儿要出门。”
余老板娘似是想起什么:“是有客人委托对吧?”
“嗯。”
欧阳戎望了望左右,问;
“宋使女在吗?”
余老板娘嗑了粒瓜子,悠悠说:
“她身子不适,可能这几天都来不了了。”
说罢,自顾自的叹息了声,嘴皮子嘀咕:
“真是个赔钱货,过几天要是还这样,看能不能转卖了,毕竟老娘不是开善堂的……
“对了,你小子找她干嘛,你想赎她啊?”
余老板娘似笑非笑的问。
欧阳戎摇头:
“想道谢一声,今日这活计是她帮忙找的,若她病情严重,请告知下。”
余老板娘随口:
“嗯嗯。不过你小子若是要买,老娘倒是能给个便宜价,嗯,那就九十五贯吧,老娘也不赚你什么……”
说罢,她自己都掩嘴笑了起来
欧阳戎闷葫芦似的低头,转身走人。
余老板娘看了眼他身后,突然喊住了他:
“等等,沙二狗呢,没和你一起来?”
僧衣青年闷闷回答:
“在钟楼敲钟,晚些过来上工。”
余老板娘重新抓了把瓜子,津津有味的嗑了起来:
“哦。你今日是请假对吧,那你忙去吧。”
欧阳戎没再逗留,去了后院。
约莫一炷香后,卢惊鸿与那位李夫人走下了楼,来到院子里汇合。
双方见面,也没废话,一前一后出门。
卢惊鸿与李夫人没带马车,除了一只小提包被丰韵妇人拎着外,其它行李全交到了欧阳戎肩上。
李夫人似是对这小镇也挺熟,心中清楚祖坟的大致位置,不过应该是没实地来过,她不时的咨询欧阳戎附近地形,像在慢慢的找寻与确认路线。
一行人兜兜转转,先来到城南渡口,租了一艘小渔船,登船而去,入了迷雾。
欧阳戎除了提行李,还要充当船夫,卖力划船。
按照李夫人的指引,仅仅一刻钟后,就抵达了一座雾气遮掩的小岛。
欧阳戎寻了一处破旧野渡的尖头停靠上岸,瞥了眼孤岛,这么快就抵达,此岛确实离陆地不远。
卢惊鸿似是有些激动,站在船头,伸长脖子张望此岛:
“娘亲,这就是涿岛?怎么如此荒芜,是多久没有族人来了?”
妇人安静不答,眼睛也打量着岛上山林。
渔船稳稳停靠,三人登岸,沿着李夫人给的指引,
跋涉了半个时辰,来到一处山谷。
只见谷内一颗槐树下,立着三个小土包,隐隐有碑。
是孤坟。
李夫人在山谷前停步,回头朝一直木讷随行的僧衣青年道:
“辛苦了,柳…柳阿良,妾身与惊鸿祭奠先祖,有些不便,你且去船边等候,我们忙完后去寻你。”
说罢,她又微笑递出一粒银子。
欧阳戎接过,低头咬了下后,露出笑意,收起银子,他转身就走,毫不拖泥带水。
雇佣汉子走后,卢惊鸿与李夫人在坟墓前又站立了会儿。
李夫人蹲下,打开包袱,取出黄纸和香。
卢惊鸿却东张西望,嘴里嘀咕:
“娘亲,这岛这么荒芜,真能有什么奇遇?那赊刀人说的真的假的?”
李夫人突然抬头看向他,卢惊鸿立即闭嘴。
二人默契回头,四望一圈左右。
周围荒芜,薄雾弥漫林间,有些静谧阴森。
李夫人与卢惊鸿似是松开了口气,重新回过头,开始低语。
只是他们并不知道,不远处的一棵树后,有一位木讷汉子正默默站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