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向南不明所以，只是看着她。</p>
方颜希下巴抵在手背上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又重复了一遍，“你没听错，就是纸迷金醉的空虚感。”</p>
“尤其是深夜，站在京城最繁华的那条街，看着眼前灯红酒绿，歌舞升平，这种缥缈的虚无能让人忘却白天的一切。酒吧里各色人等，摘掉了白天人前伪装的面具，全身心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。”</p>
“无论你有什么出格的举动，都没人会在意。”</p>
“京城啊，最是势利，却也最为包容。”</p>
“我喜欢卸下身份的感觉，面对自己，面对最真实的那个自己。”方颜希神情渐渐迷离起来，“其实花店的工作蛮好的，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，听他们不同的故事，体会他们的心境。”</p>
“南南，你看。”方颜希示意孟向南看向窗外。此时正是晚高峰，人潮涌动。她始终没有收回目光，淡淡道，“大家满脸疲惫，行色匆匆，甚至没有时间看一眼周围的风景。”</p>
“然而不远处，就是被众多游客投票选出的京城最适合看日落的地方。”方颜希的语气万般感慨，“但对于打工维持生计的众人来说，有几个人能真正有欣赏一场落日的时间和心情呢。”</p>
“我二十二岁读完大学留京，如今已经三十七岁了，我在京城待了整整十五年。”</p>
“十五年啊，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呢。”</p>
方颜希轻轻拍了拍孟向南的手，又恢复那般从容的表情，“所以南南，我想明白了，与其把自己圈在这个有故事的城市里，不如回老家安然度过余生。”</p>
“我家那座小城市，山水秀丽，极为宜居。我从前最看不上，但现在却觉得就这样悠悠闲闲过下去也挺好的。”</p>
孟向南本想劝慰她，为了一个男人放弃现在的生活不值得。但听完这番话，她好像有些明白了。谈烨白仅仅是个导火索，或者说是直接的推动力，真正促使方颜希选择离开的，是她的心境。</p>
小城市是没京城这么繁华，但也有京城替代不了的东西。</p>
正值用餐高峰期，等她们聊完这么多，菜品才堪堪上齐。</p>
“来，别想了，吃饭吧。”方颜希举起面前的橙汁，粲然一笑，“干杯，为逝去的青春，为这座有故事的城。”</p>
玻璃杯高举碰撞的瞬间，透过斑驳的菱片，孟向南看见方颜希眼里涌动的眸光，悲伤底色里分明含了一丝留恋。</p>
许是离别的氛围太过沉重，孟向南感觉面前丰盛的菜肴索然无味。方颜希也并没有吃多少，两人前后放下了筷子，却心照不宣没再说话。</p>
六月初的京城夜晚还有些凉意，孟向南和方颜希并排走在后夕大道上，分不清是灯光还是月光，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</p>
终于，她们走到了分叉路口处。</p>
方颜希停下了脚步，轻轻抱住了孟向南，在她的耳边悄声道，“南南，我明天就走了，不用来送了。有机会的话，来Z城，我带你好好转转。”</p>
良久无声，耳边只听得微风掠过树叶的簌簌声响。</p>
“南南，好好的。”</p>
说罢，方颜希松开了胳膊，朝她挥挥手，大步朝前方走去，再也没有回头。</p>
孟向南盯着她远去的背影，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。</p>
“希姐，愿你余生平安喜乐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