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留白起身，大致讲了自己和写意的家庭状况，朱塬很快写好一封给华高的信，还让留白稍后取一百两银子一起送去，算是路费。</p>
毕竟就算华高自己不在意，也不能让</p>
说完这件事，朱塬又取了一页白纸，从笔筒里挑出铅笔和直尺，很快绘制出一份表格，类似后来的户口本格式，然后用钢笔填写，标题‘档案’二字，有姓名、性别、年龄、备注等几个栏目。</p>
填好之后，朱塬展示给留白：“等下送过信，再统计一下家里那些丫头小厮的家庭情况，按照这个表格填写。”</p>
留白凑近看向案上表格，问道：“小官人，性别……为何？”</p>
朱塬道：“男，女。”</p>
留白眨了眨眼睛，明显疑惑，她其实能明白这个词的含义，只是，这还用填么？</p>
朱塬看出身边丫头的疑惑。</p>
当然要填。</p>
现在只是男女，再过几百年，你要敢说世界上只有男人和女人，不，哪怕你说还有第三种，那也是要挨骂的。</p>
这是歧视!</p>
因为标准答案，是七十三种！</p>
思绪稍微出离了下，朱塬笑道：“比如你和写意，如果不是看到你们，只听名字，说你们是两个男的，我也相信。”</p>
留白明白过来，微微点头。</p>
倒是想起，就像那蔺家的蔺大鱼和……蔺小鱼，乍一听，还真是让人分不清男女。</p>
留白这么想着，又指向其中一个栏目：“小官人，备注要写甚么？”</p>
朱塬道：“大概是，有没有特别手艺，比如识字，或者，像青丘和洛水那样，会做饭。”</p>
留白听到‘会做饭’就不好意思，应了一声，想起来，确认道：“小官人，所有人都要写么？”</p>
朱塬摇头道：“只是那十个小的，关键是把他们家里的情况问清楚，你们四个，还有赵续和左七，不用管。稍后我午睡，一个时辰后让青丘她们两个过来，我亲自问。”</p>
留白再次点头，想了想，又说道：“小官人，陛下给咱那二十三家仆户，六家匠户，还有，城南的三十七家佃户，这些不用么？”</p>
既然顺利度过某个最大关卡，朱塬就打算理一理身边人的状况。</p>
不想稀里糊涂。</p>
甚至，如果身边再有赵续和左七那种，也要尽快处理。</p>
免得身边被人挖成筛子。</p>
当然了，赵续和左七现在已经是可以信任的。不只是两人当初的某些表态，还有，与老朱的关系点破后，自家祖宗总不可能再用谍子对自己不利吧。</p>
不仅如此，两人的身份，反而是朱塬能反过来利用的一种资源。</p>
就像眼下做出了档案，后续查证的事情，朱塬就打算交给赵续两人去做。</p>
当下听留白又提起这一长串，这差不多是两回事了，朱塬想了下，说道：“只要你们不嫌麻烦，也可以做一份给我。”</p>
这部分人列出来，倒可以作为对这时代的一些参考。</p>
留白立刻道：“奴不嫌麻烦。”</p>
朱塬当然没意见，又补充道：“喊上青丘和洛水一起，另外还可以雇几个会写字的帮忙。”</p>
留白内心不太情愿，表面却一点不显地恭敬答应。前些日子被小官人点破了心思，她就好好反思了一下。自己现在还只是个没名没分的丫鬟，与其他女人争甚么都没意思。万一惹了小官人厌恶，那才得不偿失。</p>
吩咐完事情，朱塬起身走向东屋卧房。</p>
再次醒来，身边站着写意，还有旁边的青丘和洛水，两女表情多少都有些忐忑。</p>
朱塬坐起身，看外面天色，明白自己肯定不止睡了一个时辰。</p>
这天都快黑了。</p>
写意注意到自家小官人表情，也不知该怎么说。</p>
确实已经不止一个时辰。</p>
不过，写意悄悄来过两次，每每想起那天的事情，她都不敢冒然喊醒自家小官人。</p>
万一没睡好，再出问题呢？</p>
朱塬也没说什么，任由三个女人服侍自己穿好衣服，下了床，就近看到洛水，示意道：“你过来，写意你去吧，青丘到西厢等着。”</p>
三女答应着，洛水跟随朱塬来到西屋书房，另外两女先离开正屋，写意还细心地拉上了房门。</p>
朱塬来到书案旁坐下，铺开纸笔，看向立在旁边的姑娘。</p>
洛水今天穿了一套深红色调的刺绣袄裙，哪怕是冬装，依旧显得身材纤细，略施粉黛的白皙鹅蛋脸庞，挽着发髻，整个人明艳中又透着一股柔柔软软的感觉。</p>
这气质，夏天时换了轻纱，肯定能上演《洛神赋》。</p>
美好的人儿总是让人赏心悦目，朱塬多打量了片刻，才终于开口。</p>
张了张嘴，又顿住。</p>
怎么说？</p>
说说你的前夫吧？</p>
想想都感觉有些古怪。</p>
洛水安静地微垂眼眸任由朱塬打量自己，直到察觉小官人欲言又止，才终于稍稍抬头，睫毛长长的明媚眸子望过来：“小官人，是要问奴以往之事么？”</p>
朱塬点头：“说说。”</p>
洛水没什么羞涩和古怪，轻声娓娓而道：“奴前主家姓刘，讳曰置，平江路下属吴县人，曾参加元廷科举，得中进士，官至正六品中书省员外郎，后因不堪南人为元廷排挤而辞官。张氏据平江，邀刘出仕为官，婉拒之。然刘氏乃吴县大户，居于张氏之下，又不免依附。今上征平江，刘没于兵乱。后徙富民实临濠，刘氏倾尽家产得免，迁来金陵。刘氏遗孀为生计，将奴作价发卖。”</p>
朱塬本来还打算记一下，但洛水说得虽然不快，但还是超过他笔速，于是放弃。</p>
等洛水说完，朱塬对其中一个点有些好奇：“徙富民实临濠，具体怎么做的？”</p>
这问题有些跑偏，洛水顿了下，才说道：“非是所有平江富民，只依附张氏者，籍没家产，迁往临濠耕垦，与发配无异。”</p>
朱塬明白过来。</p>
可以想见，其中的操作余地实在是太大了。</p>
就一个，依附张氏者。</p>
怎么才算依附？</p>
总不能只要给张士诚交了税，就算依附吧？</p>
不过，如果真拿这个理由说你依附，你又能怎么办？</p>
这刘家于是就倾家荡产了。</p>
略过这个话题，朱塬看向洛水：“你还有家人吗？”</p>
洛水摇头：“奴是被拐的，不记得家乡在何处，也不记得当时多大，后又被卖了几次，到了刘那里，才安定下来。”</p>
朱塬弯起嘴角：“这么说，你不一定是二十五岁了？”</p>
洛水目光终于躲闪了下，垂首道：“奴在平江被一个大娘调教了五年，卖给刘时，大娘说奴十三岁，年龄就是从那时算起。”</p>
朱塬见洛水少有的露出心虚，没再逗她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