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什么，你歇着吧。”</p>
江晚吟却有些了然，难怪长姐昨晚回来时一副霜打了的茄子的样子，听闻她昨日去的正是平南王府，想来也是听到了风声，心里不痛快吧。</p>
江晚吟对这位郡主倒是没什么成见，只是当安平郡主瞧见她时，目光却微微怔住，在她同江华容身上打了个圈：“——这是？”</p>
长公主笑了：“我就知你会认错，这是江氏的妹妹，如今在咱们家塾里念书。”</p>
安平又仔细看了一眼，这才发觉眼前人同江氏大不相同，且出挑许多，简简单单的揉蓝衫子杏黄裙，却清丽不可方物，她略含歉意：“是我眼生了，许久没回来，京里添了不少新人。”</p>
这话颇为惆怅，知道内情的人心思皆转了几圈，长公主微微叹了口气，上前执着她的手：“什么新的旧的，你多待些时日自然便熟了。”</p>
说罢，便拉着她的手同众人介绍。</p>
如今平南王正得圣心，几位小娘子对她皆陪着笑。</p>
陆宛笑的最是开怀，她挽着安平的手臂，语气亲近：“表姐，今日我们学的是斗茶，你从前斗茶最是厉害，一别两年，不知现在如何了，可愿教教我？”</p>
安平莞尔：“我哪里敢教你，切磋罢了。”</p>
这话虽在自谦，到底还是答应了。</p>
“好啊，那便切磋切磋。”陆宛挑眉，又看向江华容，“长嫂要不要同我们一起？”</p>
江华容知道她们皆是个中好手，她自然是比不上的。</p>
但她有的，安平也比不上，于是江华容摇摇头，状似无奈：“不了，快入秋了，这天一日日的见凉，那些婆子懒怠，你二哥的秋衣尚未制好，我今日须得去催催，免得误了时。”</p>
她一开口，安平顿时默然，许久才开口：“……那是该尽早准备。”</p>
陆宛也自知说错话了，忙找补道：“既然长嫂有事，那不妨让江姐姐来吧。”</p>
江晚吟突然被点到，她并不想掺和进去，但江华容瞥了她一眼，她只好答应下来：“我才疏学浅，还请郡主莫怪。”</p>
“不妨事，玩闹而已。”安平得知了江晚吟身份后，并不把她放在心上。</p>
这斗茶以茶“新”为贵，用水以“活”为上。斗茶的好坏，一斗汤色，二斗水痕。汤色越白越好，纯白者为胜，灰白、青白、黄白者皆是不到火候。水痕晚出为胜，效果最佳的名曰“咬盏”，甚至能做到紧咬盏沿，久聚不散。</p>
安平自小在宫里长大，做起点茶的事情来姿态优雅。</p>
江晚吟在青州长大，青州盛产茶，饮茶成风，故而她对各种茶也稍有了解，不紧不慢，加之她样貌好，光是看着便极为赏心悦目。</p>
等器具都摆放好，安平选了经冬的雪水，江晚吟选了山泉水，陆宛打量了一圈，却都不满意：“我瞧着这些水都不好，新荷尖尖的晨露，清冽甘甜，滋味最佳，用其做引最好。”</p>
“你倒是刁钻，从哪儿学来的？”安平笑了一声。</p>
“二哥平日里喝茶便是这么喝的，新荷露配上蒙顶石花，滋味最佳，不信你们等着瞧。”陆宛颇为得意，说罢便领着人去河岸边采一些荷露。</p>
“说的天花乱坠的，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确如你所说。”</p>
提起陆缙，安平眉峰微挑。</p>
“表姐且等着吧。”</p>
陆宛愈发得意，说罢，便领了女使去了湖边采露。</p>
安平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，在选茶饼时不知有意无意拿了蒙顶石花</p>
江晚吟却刻意避了开，选了顾渚紫笋。</p>
两个人选好了茶饼，等着陆宛回来，然等了好一会儿，外面却迟迟没动静，正当他们准备出去找人时，陆宛身边的女使却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。</p>
“不、不好了，姑娘落水了！”</p>
“什么？谁落水了？”</p>
水榭里的人齐刷刷的回头。</p>
“是咱们姑娘，日头已经出来了，外面的露水不多，她非要去够里面的芰荷，一不小心踩滑掉下去了。”</p>
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？去救人了吗？”王妈妈问道。</p>
“我们是想下去，可我们不会水……”那女使快吓哭了，声音也在哆嗦。</p>
这倒也是，上京偏北，懂水性的人并不多。</p>
王妈妈一边派了人去找懂水性的，又看向水榭里的小娘子：“诸位可有懂水性的？”</p>
在座的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皆一脸慌张地摇头。</p>
“我会，我去吧。”</p>
江晚吟站了出来，提着裙摆便要出去。</p>
晴翠连忙拉住她手臂：“娘子，您不能，这湖水如此冷，大夫说了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受寒。”</p>
“人命关天，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。”</p>
江晚吟轻轻挣开，直接朝着湖边奔去。</p>
“娘子！”晴翠急的直跺脚。</p>
江晚吟看着浩渺的湖水也隐隐发憷。</p>
她何尝不怕，但她同安平她们不同，贵人们最看重的便是身体，卑贱者最不看重的便是身体，最值钱的也唯有身体。</p>
她若是能救了陆宛，陆缙必会念着她一分情，到时事发，实打实的恩情比什么风花雪月都要来的可靠。</p>
河边传来挣扎声，正准备出门的陆缙回了头：“怎么了？”</p>
水榭里的小娘子正好追了出来，连忙解释道：“陆宛不小心落了水，刚好有识水性的小娘子准备下去救。”</p>
“落水？”陆缙眉头深皱，一回头果然看见河面扑通着两只手臂。</p>
他快步折了回去，边走边问：“是谁要下去？”</p>
“是您的妻妹，江小娘子。”王妈妈答道。</p>
“她不准去。”陆缙直接打断。</p>
“……为何？”</p>
众人齐刷刷的盯着陆缙。</p>
安平尤是。</p>
陆缙没说话，只是想起江晚吟昨晚在他怀里疼的满头是汗，脚步愈发地快。</p>
正在此时，河面“扑通”一声，江晚吟解开了褙子，直接跳了下去。</p>
“胡闹！”</p>
陆缙斥了一声，纵身一跃，也跟着跳了下去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