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重却沉着脸色，“陛下身边需要人护佑，你就跟在陛下身边，保护陛下。”</p>
他声色严厉，不容沈知书拒绝。</p>
无奈，沈知书最终只能跟在庆帝身边，看着父亲，远远的领着兵，走在最前头，那是最危险的地方，刀枪无眼。</p>
她身后的萧续，不知在想什么，沈知书目光看向昱王的方向，他这会儿坐在轮椅上，正被将士推着走，面色看不清什么情绪。</p>
反而是太子，这会儿躲在人群之后，好似许多朝臣，生怕死在了寿山。</p>
大难当成，什么人，存着什么心思，什么性子，都表现在脸上，明明白白。</p>
谁也不想死在叛军手里，可若是不跟着大队伍一同走，这会儿便会立即死在寿山。</p>
行军到一半时，已经碰上了敌军，有沈重等人在前开路，这一路还算顺利。</p>
到了行宫，沈重部署行宫外围的防守，一层一层防线，直到行宫最里面。</p>
他自己却领着得力干将，冲在最外面的危险之地。</p>
沈家人骨气在此，底下的将士更加打起精神，誓与叛军一决生死，护住这身后的行宫。</p>
外头动静很大，里头却静悄悄。</p>
沈知书依旧守在庆帝身旁，她时刻警惕着，还想知道外面情况究竟如何。</p>
沈重的领兵打仗能力毋庸置疑，可敌军人多势众，她们这五千禁军，究竟能不能防守过三日，说实话，沈知书自己都不敢肯定。</p>
到底已经不是上辈子，中间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，她</p>
不知道，心里也在惶恐着。</p>
唯一能她静下心来且感觉到安全的，是手里的这把刀。</p>
她能杀敌，亦能护住家人，守住脚踩的每一寸地。</p>
朝臣女眷皆在行宫的大殿之后，眼前的这一道门，便是最后一道防线，却不知道，这些防线，是否能撑到沈知礼带着援兵归来。</p>
萧荷抓着剑，尽管身手不好，却还是挡在一众女眷跟前。</p>
食君之禄，为君分忧。</p>
既享了这公主的权贵，出了事，也应当挡在最前。</p>
她萧荷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。</p>
反而是太子，与一帮朝臣，躲得远远的，竟还不如萧荷这个弱女子。</p>
一旁的庆帝见沈知书一直盯着外面的情况，丝毫不肯放松，也不像别的姑娘家那样躲到后头去，他心中感叹：到底是沈家儿女，危难关头，半点不退缩。</p>
“担心？”</p>
沈知书愣了一下转头看去，是庆帝在同自己说话。</p>
她犹豫片刻，点了点头，“父亲和兄长，还有将士们皆在外迎敌，我这个当女儿的，却不能为其分忧。”</p>
看着沈知书和萧荷，庆帝痛心疾首，生子却不如女。</p>
早先晋王叛乱的消息传来只是，他还当这个儿子是杀气太重，这么些年远离了战场，却仍止不住杀心，故而谋反。</p>
而如今看来，两个儿子，一个谋反，一个身为储君，却躲在朝臣身后，一个比一个令人失望。</p>
根本就是他这个当君王的，教子无方。</p>
“若真担心，想去便去罢。”半晌，庆帝沉声道。</p>
沈知书怔了怔，“可父亲让臣女保护陛下。”</p>
庆帝哪里看不出来，沈知书一心都在外头正同叛军厮杀的沈重，道，“朕身边还有这么多保护，哪里需要你这个女娃娃，想去就快些去。”</p>
他自然知道，沈重的意思是，将沈知书留在殿中，也好保证她的安全。</p>
可沈知书想出去帮忙的心，他也是看着真切。</p>
能降服一头凶手，可见她身手不低，倒不如随了她的心。</p>
见沈知书还傻站着，他看了一眼，“怎么，不想的话朕可就收回方才的话了。”</p>
庆帝故作放松，同沈知书说话，实则心里却担忧不止。</p>
担忧京城的百姓，担忧外面的将士。</p>
可若是连他都害怕，外头的将士，以及身边的这些朝臣女眷，如何心安。</p>
故而，从寿山一路行到这行宫，他始终强装镇定，心里头盼着去搬援兵的沈知礼快些回来。</p>
见庆帝要改变主意，沈知书当即应下，“臣女谢陛下！”</p>
一旁的萧荷愣了一下，也想跟着一块去，可袖子却被身后的人死死的拉住。</p>
她回头一看，身后的一众女眷面露惧色，她犹豫了片刻，到底是留了下来。</p>
谁也没想到，这种情况下，沈知书一个女子，却反而</p>
要冲在最前面。</p>
殿中那些平日里惯用一张嘴，纸上笔墨谈兵的文臣，躲在旁人身后，在这一刻，羞得抬不起头。</p>
受伤的容湛此刻根本不能坐着，只能侧躺在里处，脸色苍白，看着从前印象中柔柔弱弱，连说话都轻声轻语的沈知书，此刻却比任何男子要刚硬。</p>
反观他自己，却……丢脸至此。</p>
他咬紧牙关，心中愤恨。</p>
沈知书提刀匆匆从殿中离开，让她惊讶的是，萧续还跟着自己，一直到出了殿门口，而昱王的视线，也随之跟来，盯着萧续，目光逐渐阴寒。</p>
沈知书突然停住了脚步，转过身看萧续，“你不用跟过来，留在里头便好。”</p>
虽不知萧续身上到底有什么密码，可那里面，有他的父兄，他应该留在里面，而不是跟着自己出来外面。</p>
何况，他与昱王交好，这一场谋反中，还有昱王的手笔。</p>
萧续虽仍旧板着一张脸，却问，“姑娘为何不待在里头？”</p>
明明只是个小姑娘，碰上这种事，只管像旁人一般，躲在别人身后即可，却要出头，到外头去杀敌。</p>
分明待在殿中，待在老皇帝身边，便能保命。</p>
可她却选了一条，傻子才会选的路。</p>
此时，他已然不明白沈知书。</p>
这些日子，在与沈知书的相处中，看似越来越了解，却也更加看不懂。</p>
他不懂，沈知书的这颗脑子里，究竟装了什么。</p>
沈知书眸光晦暗，面对萧续，她想起了上辈子，萧续疯魔起来，屠杀百姓的样子，她咬了咬唇瓣，沉声道，“我是沈家人，食君之禄，当为君分忧，父兄既在外为保护天下百姓而战，我自然也要护天下百姓。”</p>
“萧续，你能明白吗？”</p>
既有此能，又怎能躲在人后苟且偷生。</p>
看着眼前还不是上辈子那个疯子，沈知书说着这些话时，竟然是希望他能听进去，能听明白的。</p>
她们这些能提起刀枪之人，动杀心，当是为天下苍生，为天下无助的百姓，而非一己私心屠尽天下人。</p>
萧续沉默不语。</p>
沈知书咬了咬牙，转身便走。</p>
她心知，萧续终局与自己不是一路人，上辈子不是，从前不是，如今依旧不是，未来更加不是。</p>
他本性如此，自己不应该指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去选择一条和自己一样的路……</p>
突然，身后的人却一把拉住了沈知书的手。</p>
沈知书一愣，转过头看他，见他面色依旧，不热不冷的模样。</p>
只见萧续薄唇微微一动，“我不能明白。”</p>
沈知书心一凉，却早已有所准备。</p>
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，萧续接下来说的这句话，却让她惊愣于原地，久久回不过来神。</p>
他目光似夜风般沉默，“但你若要护天下百姓，我自当护你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