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子仪接过信笺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，说道：“随着我军逐步逼近，建康城中大乱，伪朝里有人建议弃城南逃，有人建议拼个鱼死网破，还有建议举国投降。”</p>
李光弼让信使先下去休息，接着对郭子仪说道：“根据信中所述，李豫不愿离开建康，决心与都城共存亡。但是，建康守军战力堪忧，有许多甚至从未经历过战事。我军尚未兵临城下，建康就有大批逃兵，遁出城外。”</p>
郭子仪：“李豫想要守住建康，心中自然清楚，光靠如今的兵力怕是不够，需要调兵。”</p>
李光弼摸着下巴，摇头笑道：“与其说是调兵，不如说是借兵，李豫居然找上了史思明。”</p>
郭子仪微微一笑：“史思明与江南貌合神离，我军原本还未攻占江城时，史思明对于江南伪朝，表现的还算恭顺。江城被我军攻下之后，史思明对于江南的命令，就再也不管不顾，只是一个劲的招兵买马，再四处避战……李豫这次借史思明的兵，来守建康城，怕是许诺了不少好处。”</p>
李光弼：“建康这几年都在打仗，钱粮想必也是见底，史思明贪得无厌，李豫恐怕无法给他什么实利，估计是给了一大堆的名号和封地……但是，史思明并不蠢，李豫给的这些东西，他估计是看不上，我猜史思明另有所图。”</p>
郭子仪又看了一眼信笺，说道：“史朝义在信中的最后这段话，说的很有意思，史思明反逆乱常，欲以臣反君，朝义不愿同流合污，祸乱天下。”</p>
李光弼：“反逆乱常，欲以臣反君？史思明这是要做什么？”</p>
郭子仪想了想，对李光弼说道：“孔中丞精通谋虑，如今就在军中，不如请他来帐中商议此事？”</p>
李光弼眉头皱起：“孔攸？”</p>
郭子仪见李光弼脸色犹豫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</p>
李光弼：“孔中丞的确是精通谋虑，但用计毒辣，常有逾制之举，某只是有些担心。”</p>
郭子仪听到这里，明白李光弼暗指的是坑杀战俘一事，于是说道：“光弼用兵法正，不喜诡道，对孔中丞心有芥蒂，也是寻常。只是战事凶险，需要光弼这般的堂堂正正，也需要中丞那样的诡谲无算，二者如阴阳两面，缺一不可。”</p>
李光弼向郭子仪拱手道：“受教。”</p>
郭子仪向亲卫说，去请孔中丞来入帐商议。</p>
不多时，孔攸从后营来了中军大帐，见李光弼也在场，先是拱手行礼，接着自顾自的坐下来，拿着瓷杯斟茶自饮。</p>
郭子仪将信笺推到孔攸面前，说道：“建康城中的史朝义，带来了一封密信，说是想要投诚。”</p>
孔攸放下茶杯，仔细读了一遍信笺，思考片刻后，语出惊人：“史思明想要称帝。”</p>
孔攸的思维跳跃太过离奇，郭子仪和李光弼闻言，都是一惊。</p>
郭子仪连忙问道：“何以见得？”</p>
孔攸：“史思明精于算计，当下建康城岌岌可危，像他这般的人，根本用不着以身犯险，带着军队，跑到建康城中，去领那没有任何用处的封号。所以，史思明这次答应了李豫的调兵之请，心中所图，必定是更大的东西。”</p>
李光弼：“史思明早前曾是燕军将领，他如何能在江南称帝？”</p>
孔攸：“几乎整个江南官场，都知道史思明是什么样的人，伪帝李豫这次慌不择路，将史思明请去建康，这也足以证明江南缺少可战之兵，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。史思明正是看准了这一点，才敢带着军队去建康城，找李豫谈判。如果李豫肯禅位，那正中史思明的下怀，这就能圆了后者的皇帝梦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