赏南看向圣代，“我能过去了吗？”</p>
听见赏南的声音，圣代的眼神顿时变了，他耷拉下眼皮，“什么时候回来？”</p>
“应该要在家里呆一段时间，”赏南想了想，说道，“要不，你还是来给我当仆从？不过你现在都是机器人首领了，你……”</p>
“好。”圣代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了，“你本来就是我的主人。”</p>
赏南站起来，它也跟着站了起来，赏南摸了摸鼻子，和对面的赏见秋说道：“圣代要跟着我一起回家。”</p>
赏见秋目光深深，“好。”</p>
“它还是当我仆从，给我工作。”赏南又说。</p>
赏见秋也点了头，这点就算他不同意也没办法，圣代一开始认的主人就是赏南，赏南已经被写进它的程序当中，之前就无法更改，现在想要更改，就更是天方夜谭。</p>
赏南绕过桌子朝赏见秋走去，他已经两年多没见到过赏见秋了，家里的任何人他都没有见过，一回到首都，他却又被圣代掳走。</p>
他脸上的笑容灿烂，符合他如今的年岁。</p>
走到中央喷泉的位置时，喷泉溅起来的水花像一朵朵雕成花朵形状的玉石，空气中有肉眼很难看见的气雾，罩在脸上，冰冰凉凉。</p>
耳畔与水声同时出现的，还有箭矢撕破空气的长鸣，赏南脚步顿住，他还没来得及转身，手臂就被扑过来的圣代拽住，他被圣代直接扑倒在地，胸膛撞在坚硬的水泥地上，他疼得差点背过气去。</p>
双耳两边先是因为重摔在地的疼痛产生的嗡鸣声，接着是机器人一批一批响起来的警报声，还有人群的惊呼和叫喊。</p>
赏南艰难地抬起头颅，不远处，赏见秋靠在椅子上，胸膛被一柄粗长得不像话的长剑贯穿，他的白西装流下了血色的瀑布，他弯着背，已经闭上了眼睛。</p>
“大哥？”赏南不可置信，眼角不自觉滑下眼泪。</p>
紧跟着，他的身后也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，赏南回过神，他越加惊慌，但却被背上的重量压得起不来。</p>
[14：应该是陆家的人，使用的人工智能也是他们厂设计的，他们厂专攻攻击性强的人工智能，只射..出了两把剑，这箭矢一个都有你的巴掌大。]</p>
[14：冲你和赏见秋来的，赏见秋没带既白，他独自来的，圣代只来得及保护你，他的脖子被射穿了。]</p>
[14：他们是远程射击，机器人拉起的防护网被攻破了。]</p>
与14久违的通话，赏南应该感到高兴和惊喜才对。</p>
现场陷入一片混乱，赏南双臂用力地撑住地面想要爬起来，但圣代的重量实在是跟座小山一样，他几乎快被压到窒息。</p>
半晌过去，赏南将手从耳侧边举上去，他手指颤抖着触上了自己脑后冰凉锋利的箭矢，就刚碰上，他指尖就被扎出了血。</p>
[14：顶多再次重组而已，没什么的。]</p>
但赏南心内仍旧被巨大的恐惧笼罩，他叫了声救命，眼前一黑，昏了过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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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家的私人医院抢救室所有医护人员彻夜未眠，在接到赏见秋时，主任差点没站稳，他几乎就要直接下死亡通知书。</p>
因为人类的心脏不过拳头大小，那箭矢可是直接将整颗心脏都给扎烂了。</p>
他由学生扶着，“不一定救得了，不一定救得了。”</p>
赏南肋骨连摔带重压，断了两根，大脑当时再缺氧一分钟，就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，他身体一直处于昏迷中，也是头一次，他本人的意识也跟着昏迷了过去。</p>
[14：黑化值只剩20了，你确定不醒过来吗？]</p>
走廊里坐着的都是赏家的人，没有人说话，也没有人哭泣，也没有人在这种地方办公，同样的沉默在每个人身体周围盘桓不去，只有赏妈妈红着眼睛。</p>
抢救室的角落里，既白靠墙站着，它脸色之前是属于机器人特有的雪白，此刻却变成了惨白，是一眼就能看出区别的脸色。</p>
约莫三十多个小时以后，抢救室的门滑开，走廊的人都抖了下。</p>
赏愫第一个冲上去，“医生……”</p>
主任已经疲惫得说不出话来，站在他旁边的学生说：“赏先生的心脏已经被破坏得无法再使用，只能换一颗心脏，但是我在资源库里找遍，也没有找到赏先生可以使用的心源，赏先生目前还在昏迷中，如果没有可以更换的心脏，他就不会醒来。”</p>
赏愫憋着眼泪，“那小南呢？”</p>
“小少爷问题不大，估计睡一晚上就能醒过来，骨头养一段时间也能长回去，而赏先生，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吧。”</p>
赏愫呆呆地站在原地，她不是很敢相信，良久过去，她才嘶吼着，“我要去把陆谓剁了喂狗！！！！”</p>
赏阳冲上前抱住她，“几个小时前就已经被毙掉了，你再去有什么用？！”</p>
过了几秒钟，赏阳注意到一旁的既白，“既白，你哭什么？”</p>
废弃的几座工厂被机器人用来当做它们临时的办公室，它们将每个工厂都做了专门的分类，挂上门牌，每座工厂又做了大大小小的隔间。</p>
它们有了自我意识，圣代给它们提供了“家”，给它们争取到了尊重。</p>
当时现场乱成一团，人类只忙着去抢救那个赏先生，他们合力将圣代抬走，抱走了地上的赏南，它们的首领却被忽视，被孤零零地丢在喷泉旁边，水花打湿了它的机身。</p>
那柄沉重的剑被从圣代的脖子中拔走，它整根脖子只剩下三分之一还连接着，外壳和几节线路，最重要的传导和管道全部被毁掉了。</p>
它们将圣代放在钢架上，围着它。</p>
修复机器人对它们来说不是十分困难，现在难住它们的是，普通的材料和配件接上去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，而普通的外壳材料则更甚——圣代机身使用的材料全都是当下最好的。</p>
“幸好芯片没被毁掉，不然就完蛋了。”一只圆球机器人跳起来说道。</p>
“这么摆着摆久了会不会生锈啊？生锈了问题也很大，会卡顿会有延迟还有出现乱码。”</p>
“那怎么办？我们加起来都没圣代值钱。”</p>
“把圣代送回到赏家去吧，赏家那么有钱，圣代又是从他们厂里出来的，他们肯定会救圣代！”</p>
蜻蜓在一旁叉着腰，站得笔直，“人类只会在乎人类，你们没看见当时都没人管圣代死活吗？”不过，它说完之后，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，它顿了顿，“但那个赏家的小少爷，他肯定会救，圣代喜欢他，他好像也喜欢圣代，我感觉他们在谈恋爱。”</p>
“机器人还能和人类谈恋爱啊，好潮啊他们。”</p>
只是他们刚说完，在蜻蜓准备出发去找那小少爷的时候，躺在钢架上的圣代就动了下手指。</p>
在场机器人立刻就捕捉到了它的信息，惊喜道：“圣代醒了！”</p>
脖子都快断了还能醒？不愧是它们的首领！</p>
钢灰色的机器人有些僵硬缓慢地撑着钢架坐了起来，它曲着腿，看着四周，用手掌扶住慢慢试图往一边肩膀歪去的脑袋，它声带被破坏了，发不出声音，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比划。</p>
蜻蜓：“他被人类带走了，赏见秋受了重伤，估计快死了。”</p>
圣代：怎么会死？</p>
它想的是，赏见秋死了，它的小主人会很难过。</p>
蜻蜓：他心脏被毁了。</p>
圣代垂下眼，过了会儿，它单手比划了两下：我出去一趟。</p>
“你现在机身遭受到了重创，要是有人类不尊重合约，袭击你的话，你可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。”蜻蜓很担心，它们机器人根本就不能没有圣代。</p>
圣代现在无法褪变成人类外形，它比划着的那只手放到背后，它从身体中抽出一根半米长的锁链，在手中握了握，重重挥出去，锁链自动延长又收回——一直居于工厂中间那个生了锈的巨大球状物被击中，它球身摇摇晃晃，最后倒在了地上，连带着支撑它的支架，也噼里啪啦地全部断开。</p>
蜻蜓看着这一幕，沉默了几秒钟，首领就是首领，根本不是它们普通机器人可以比的。</p>
圣代握住脖子，走出了工厂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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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南一直在昏睡，他的病房里没有人，静悄悄的，只有朦胧的月光照进窗台。</p>
入夜到空气微凉的时辰，他慢悠悠睁开了眼睛，看着陌生的雪白天花板，他目光迟钝地移动，环视一周后，加上空气中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，他才反应过来，自己在医院。</p>
“我哥呢？”</p>
[14：救不活。]</p>
赏南愣了很久，肋骨那块儿疼，牵着心脏一块儿疼。</p>
“圣代呢？”</p>
[14：马上到了。]</p>
[14：对了，和你说一声，黑化值已经降低到了20，加油。]</p>
赏南僵硬地扯了扯嘴角，他还没缓过来这口气，窗台上传来一声微重的重物落地声，躺在床上的他扭着脖子看过去。</p>
他刚好看见一颗球状体从那蹲着的身体上掉下来，砸在地上，砰地一声，接着又滚了好远，直到撞上墙壁，才停下来。</p>
而留下的那身体，月光勾勒出它机械的外壳，外壳线条切割得冷硬利落，那深沉的灰色在夜色中却宛如变成了漆黑——它蹲姿像是经过精准的计算，一个细微零碎动作都没有，如果它有头颅的话，这一幕也不能说不是赏心悦目。</p>
赏南呼吸一滞，他吃力地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，试图去按响呼叫铃，这是什么怪东西？</p>
手指还没碰上呼叫铃，那东西就控制亮了灯，看清对方的身体外形，赏南手臂停在半空中，“圣代？”</p>
机器人走到墙边，弯腰把脑袋捡了起来，它试图将脑袋重新放在脖子上，但断掉的线路和导管参差不齐，没办法放稳，只得放弃。</p>
圣代将自己的脑袋夹在臂弯间，像是夹着一个球，走到床边，它弯下腰不知道想要做什么，半晌后，又直起身，捧着脑袋把脸送到赏南的脸边上蹭了蹭，它另外一只手比划了一下。</p>
赏南看不懂。</p>
[14：圣代在和你说，“主人，晚上好。”]</p>